家里也拦着:“这样子看不如不看,你记住少夫人的笑模样不比这个好?”

终是没看,下葬了。

眼泪擦干净,日子还得过。只银线没精打采。

余杭陆家隐隐有一些闲言闲语,无非是说她没有靠山了。

她长得也不好,配不上陆通。又没有娘家,以前全是背靠着少夫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陆大管家的儿媳妇,都是娘家在主人跟前有体面的人家,这个银线以后不知道怎么样呢。

银线知道,这都是嫉妒她嫁得好,过得好。

结果打脸的是,陆通一家子都对银线很好,甚至比以前还好。一点没有因为温蕙不在了,就慢待她的样子。

银线感激涕零。她还是觉得,这都是温蕙的遗泽。

大伯哥还给她带回来温蕙给她的遗物,道:“说是少夫人病里就叫刘富家的给你的。唉,少夫人那时候咳得厉害,大约怀疑自己是肺痨了,放心不下,提前给你准备了。”

陆续的话一套一套的,总能自圆其说。不愧是大管家的预备役。

银线把匣子拿回房里揭开盖子一看,就哭了。

密密整整码着的,都是银锞子。

想对一个人好,还有什么比给她银子更实在的?

当初温蕙初嫁到陆家,夫人和姑爷第二天就是直接给她银子,把这个嫁妆微薄的少夫人撑起来了。

温蕙病了,出去养病,担心自己病好不起来,竟提前准备好了银子给她,以防备以后有什么万一。

银线哭得胸口疼。

陆通说她:“再这么哭,奶水没了。”

银线就一边喂孩子,一边哭。

银线其实不缺银子。她公公为陆正经营着偌大的产业,她两个伯哥都在陆正跟前听用,虽丈夫弱了些,但家里过得十分好。她的私房银子都攒了不少。

温蕙给的这一匣子银子,她好好地收起来了,没动。

这时候陆睿点了探花的消息也到了余杭。

银线知道家里人已经不爱看她再哭了。她躲起来偷偷地哭。

就差几个月,温蕙就可以做进士夫人,丈夫是探花郎!

温蕙的梦想银线怎能不知道。从和陆睿订了亲,温蕙就在梦想这一天了。

嫁个夫君中进士,簪花游街,那是每个女孩子都有的梦啊!整个大周,每三年才有三百个女子能实现这个梦。

温蕙就差一点点,带着遗憾走了!

人死如灯灭,便连尊重也没了。

又开始有别的闲言闲语,笑温蕙命薄,没有诰命夫人的命。

“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话,在银线耳边飘过去好几回。

不会的,银线想,诗礼之家,怎么会。

八月里,忽然听人说,杨妈妈一家被打发回余杭庄子里去了。

银线懵了一下:“哪个杨妈妈?”

“还能有哪个杨妈妈。”旁人撇嘴,“就那个杨妈妈。”

能被这么说的杨妈妈就只有一个,就是陆夫人昔日的陪嫁大丫头,陆家内宅的仆妇首领杨妈妈。

银线惊问:“为什么?”

旁人说:“说是没伺候好夫人,触怒了老爷。”

杨妈妈和乔妈妈一脉相承,从温蕙嫁到陆家就对温蕙很好。后来温蕙掌家,刘富家的立不起来,仆妇首领依然是杨妈妈,她们两个人处得很好。

银线便抱着二小子,坐了车去庄子上看望杨妈妈。

杨妈妈一家现在降为庄头,比起庄子上的佃农当然好多了,但她穿着粗绸的衣衫,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跟从前完全没法比。整个人都没精神。

见到银线,她的目光非常黯淡。

提起温蕙和陆夫人,她默默地掉眼泪。

银线问起陆夫人,她只道:“夫人身体不太好了。”

银线说:“我回去日日给夫人念经。”

杨妈妈道:“好,你有孝心。”

临走前,杨妈妈问:“银线,你过得怎么样?”

银线道:“我过的很好。”

杨妈妈点头:“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神情和目光都让银线困惑。

眼看着婆婆的生辰快到了。银线很有孝心,想给婆婆打一对分量足足的银镯子。

她自己攒的私房,大多是以前的打赏,银锞子都是有着精巧花纹的那一种。她不舍得用。

想起温蕙给她的那一匣子银子。那一匣子很实在,都是普普通通没有花样,可以直接使用的银锞子。

银钱取出了匣子,起出两个银锞子,这时候,发现银锞子下面压了东西。之前银锞子太密,没发现。

掏出来是一张薄薄的纸,打开一看,是她的身契。

银线望着那身契许久,许久,心中终于生出了疑窦。

因谎言即便说得再圆满,也一定有让人觉得违和的地方。

温蕙是死于急症肠痈,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