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能两全,陆夫人绝不会如陆正一般苟且,牺牲温蕙保全自家。

但若有可能两全,既能保全陆家,又能保住温蕙,陆夫人愿意铤而走险一把。

但她们两个都明白,这个事,陆正不可能同意。

因为铤而走险,就意味着有风险。这个风险就是陆正被剥皮实草。

对陆正来说,在牺牲一个出身不高也没生出孙子来的儿媳妇,和自己被剥皮实草这两件事之间,他绝对会选择前者,而不允许后者出现一丝可能性。

在“安安全全”和“可能会死”之间,陆正自然选择“安安全全”。

而陆夫人,是在“慷慨赴死”和“可能会活”之间,选择“可能会活”。

两个人面对的选项就根本不同。

而同意这个简陋计策的前提,是温蕙一再地向她保证自己的功夫有能力脱身。

“没有别的办法了。”她说,“但母亲能有一条别的计策,我们也不必出此下策。可是没有了啊。”

“母亲,我想你活。”

“我想嘉言仕途平安。”

“我想我和璠璠能尽孝膝前,伴着母亲长长久久。而不是一家零落,孀妇孤女独活!”

陆夫人最终点了头。

当年相看,嫌她舞枪弄棒,粗鄙不文。

谁料到有朝一日,要她刀尖作舞,替全家人去挣命!

陆夫人紧紧地握着温蕙的手,落下了眼泪。

陆夫人与陆正道:“蕙娘已同意了,只她难过,我安慰她几日。”

陆正同意了。

过了几日,陆夫人又道:“她身体康健,突然暴病而亡,如何与身边人交待,还是得缓着来。叫人看不出来才行。”

陆正深觉得有道理。

因献媳这个事,若真叫人知道了,的确如陆夫人所说,余杭陆氏都没法立足世间了。只怕陆氏族长震怒,将陆正这一房逐出宗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的确得小心。

便让温蕙先“病”倒,“病”了七八日,借口照顾主人不力,把温蕙身边的大丫头都调走。

温蕙“病”中,叫人唤来了刘富家的。

刘富家的如今已经不当差。她是个勤快实在的女人,当初便知道自己在温蕙这里其实管不了什么事,陆家的丫鬟们个个都能干,根本用不上她。只她记着温夫人的吩咐,一直占着坑,不叫温蕙身边全是陆家丫头,怕她年纪小被哄了去。

但时间渐渐流逝,温蕙在陆家站住了脚。

温蕙开始主持中馈时,她请辞过一回,温蕙没许。她便还一直就在温蕙的院子,干拿个月钱。

等到这次跟着过来开封,她又请辞了一回,温蕙知她诚恳,便许了。

如今刘家父子三人都跟在陆睿身边,都有月钱,还常有打赏,家里过得挺好,也不差刘富家的这一份月钱。她退下来,还可以专心照顾绿茵——到了开封,绿茵便发嫁了,成了刘富家的儿媳。

刘稻父子三人都跟着陆睿上京了,绿茵忽然开始胸闷干呕,一切脉,果然是有了身子了。

温蕙这日将她唤来,给了她一个裹得严实的包裹,告诉她:“这个是给银线的。你先收着,先不必给她。”

刘富家的便问:“那什么时候给?”

因陆家的产业都在江南,开封陆府和余杭陆府之间,不定期的有人过来或者过去。需要的话,让人稍过去就行了。

温蕙却沉默很久,道:“等你觉得该给银线的时候,你就给。”

刘富家的莫名其妙,她是个老实头,非得追问才踏实:“哎呀呀,这说得我晕了,什么时候是该给她的时候?”

温蕙却道:“等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也可能你还没给,我就收回来。但若需要给她,等时候到了,你就知道,该给她了。记得,不要跟别人说。”

刘富家的一脑袋雾水。

回到家,绿茵看到问了一句。

刘富家的对儿媳妇倒长了个心眼。因绿茵也曾做过温蕙跟前的大丫头,但银线又不同,银线是陪嫁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万一这东西是温蕙私底下悄悄贴补银线的呢,叫绿茵知道了,怕她会不高兴。刘富家的就搪塞过去了,自己把东西收到了卧室里去。

又过了几日,十一月了,陆家少夫人因身体的缘故,要寻一个清净地方养病。

这日有陌生的马车来接她。仆妇从人,都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陆少夫人戴好了帷帽。

陆夫人忽然冲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臂。

陆正当时眉心就跳了跳,生怕妇道人家最后心软反悔闹起来。

幸好没有,陆夫人十分安静沉默。

她借着袖子的遮挡,摸了摸温蕙的腰,又摸了摸她的手臂。

那腰带是赶着缝出来的,里面缝了金叶子和路引。那袖子里藏着匕首。

婆媳俩在陆正目含警惕的监视之下,用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