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自称嫡长,认为合该“有嫡立嫡,有嫡长立嫡长”。

代王直接质疑襄王的嫡“长”。因襄王并不真的是景顺帝长子,先太子才是。襄王顶多算是还活着的嫡出皇子里年长的。要非说“长”,其实还有比襄王年纪更长的庶皇子,只不过因为生母位份不高,只封了郡王,因胆小谨慎惯了,此次举事也只观望,没有敢参与进来。

要这么算,襄王和代王都是嫡出皇子,一样一样的。

代王道:“老王兄年纪这样大了,原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为社稷操劳,为百姓辛苦的事,还是交给弟弟来吧。”

襄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比起代王和赵王,的确他的年纪是太大了,像差着辈分。

要知道,入京之前,他可还特意用黑色染料,把头发都染黑了呢。

赵王冷笑:“父皇若想立你,早该封为储君,或至少留下遗诏。既都没有,便说明父皇自是看不上你。天下有能者得之,孤为大周戍守国门十余年,其中辛苦艰险,只怕二位锦绣堆里抱美人的,想都想不到。怎就有脸将大位视为己物?”

八九个小藩王,各有依附,人人都想要从龙之功,又都是血缘兄弟,七嘴八舌地,便吵成了一团。有的还有宿怨,差点动手打起来。

争不出结果来,自然要逼着文臣们表态。

然而外面重兵围着,搞不好会掉脑袋,文臣们表个屁的态!

最后,还是陈阁老道:“开大朝会吧,由百官共议。”

杀七个阁老可,杀三个尚书可,总不能连百官都杀了吧。

这个事,就是参与进来的人越多,大家都越安全!

便议定三日后召开大朝会。

景顺帝之死,已经定性,当下便秘密处死了宫女,又将蛊惑了景顺帝的道士定了腰斩。

诸王也不出宫,直接在皇城中各自据了一处,暂时落脚。

京城中陷入了一种并不能让人感到踏实的“平静”,只因诸王的军队一趟趟一回回地出现在京城的街道中。

且有着大量壮年男子聚集的地方,总归不会太平静的。

门被破了,钱被抢了,女人被糟蹋了,诸如此类的事难以避免。百姓哭着去官府喊冤。顺天府尹一个头两个大。巡城御史这时候都不敢出门,个个龟缩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治理的是城市治安,平时对付的是盗贼宵小,可不是披甲执锐的精兵。尤其代王的兵和赵王的兵,都是北方人,十分凶悍。相对而言,襄王的兵稍温和些。他们个子矮,没有北方兵那么高大魁梧。尤其你听他们一口南方腔,鸟语似的,听着就没那么吓人。

此时,便连往日里人鬼避惧的监察院的锦衣番子们似乎都收敛了。虽他们依旧日日里按时去衙门口报道,但进去了便一天都不出来,直到散值。白日里从监察院的后院墙,倒能听到从里面的校场里隐隐传来的呼喝声。

原来监察院归拢了人,压着他们只在校场里训练,不得出门生事。

监察院最早是从前朝的皇城司分化出来的,本只管着侦缉廷杖,后来连皇帝的侍卫仪仗、宫城防务也接手过来。

同样脱于前朝皇城司的还有管着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大周的五城兵马司理论上和监察院不分统属。然京城的人都知道,五城兵马司东南西北中五个衙门口的指挥,都只听牛贵的话。

景顺末年,宦官乱权、擅权实在常见,大太监们的手伸得都长。这其中,牛贵稳稳地,把京城的一切安防都抓在了手里,没有一个官员能逃脱他的眼线。

监察院下设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负责自纠自察,更为旁人所知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专理皇帝的钦定案件,自设昭狱。于官员来讲,一入其中,便如入了地狱,魂飞汤火,惨毒难言。

霍决和小安特意去江米巷监察院衙门看了一眼。江米巷有五府六部,衙门林立。监察院衙门杂在其中,并不起眼。只除了进出的人衣衫特别华丽之外。

小安赞叹:“哥,他们的衣服真漂亮啊,比我们的还漂亮!”

霍决道:“毕竟天子亲卫。”

王府豪奴,羡慕起了天子豪奴。

这其中最漂亮的还是牛贵穿的麒麟服。麒麟服可是公、侯、伯、驸马才有资格穿的礼服,级别还高于蟒袍、斗牛和飞鱼。一个阉人,竟能穿着麒麟服伴驾,可以说是人生几到了巅峰。

小安握拳说:“我这辈子,也定要穿一回!”

霍决站在街上,凝视了那阴森的衙门许久,转身:“有那一天的。”

襄王作为“嫡长”,理直气壮地占据了乾清宫——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但五十二皇子因为小,张忠也没顾得上移宫,五十二皇子便到现在还没有搬进来,一直跟着张太妃在后宫住着。

代王没抢过他,十分恼怒,占了皇后的寝宫坤宁宫。

这两个嫡皇子都安顿好了,其他的小藩王也各自找了地方——大多是他们的母亲昔年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有着他们幼年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