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捕快服的官差,正押着一个落魄的青年书生走在大街左侧。

一看就是被流放的官员。

但这人陆森很熟悉,之前的平章事,现在的阶下囚,王安石。

而王安石也看到了陆森,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一柱香后,陆森和王安石坐在酒馆的包厢中,而官差等人则在堂中围着大圆桌子好吃好喝的。

而王安石正狼吞虎咽着陆森给的果子。

很快便吃完了,随到他睁眼休息了会,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多谢陆真人。”王安石弯曲的背脊再一次直了起来,双眼再次炯炯有神:“你救了我半条命。”

刚才的王安石,面容憔悴,气虚体弱,再这么下去,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要苦苦劳累而亡。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包拯做事很死板,王安石被贬琼州,那自然是能走路,就绝不能坐车乘船,不能享受的。

王安石一介文弱书生,哪受过这等苦,从汴梁一路走到杭州来,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原本是要到广州上船的,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而且这段路才是最困难的,毕竟两广此时都还算南蛮,这一段陆路上,那是青瘴横生,毒虫遍地,不知道有多少贬官死在了这段陆路上。

但王安石毕竟是王安石,庞太师依然很看好他,使了些手段,让他能在杭州便可搭船去琼州。

因为陆森的关系,现在杭州已经香料中转地,开通了很多航线,去琼州的航线亦在其中。

陆森轻轻笑了下,说道:“不用客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曾算是同僚。”

“现在依然是同僚。”王安石表情怪气地看着陆森:“你的官身,官家并未收回,也没有同意你自辞。另外我虽然已不再是平章事,但依然还是从五宫文职官身。”

原来如此,王安石算是被处罚了,但又没有完全被罚。

这也正常,北宋毕竟是士大夫与赵氏共天下的朝代。

王安石这种正经科举出身的文官,算是北宋的人上人,享有很多特权的。

陆森淡淡说道:“我要我觉得,不需要官家和你们觉得。”

他这话,是现代社会的梗,说出来也只是习惯使然。

毕竟网络社会带给他的烙印,没有那么快就被消除掉的。

但在王安石听来,这话就显得很洒脱和自傲了。

他干笑了声,说道:“这便是修行之人的气魄吗?佩服佩服。”

至于王安石觉得自己再骄傲,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陆森依然笑着打量王安石,然后说道:“你现在这样子,我看着顺眼多了。”

“陆真人你这是要杀人诛心?”王安石的表情有些难看:“再这么说下去,你这一饭之恩,我可就不记着了。”

“记不记都无所谓。”陆森哈哈笑着:“我本以为你在兴庆府筑城,还打退了两次西夏的进攻,回到京城后,必定会步步高升,没有想到,居然成了阶下囚,我不想说苍天有眼这样的话,因为苍天从来不在乎人世间个体的死活。我只想说,包学士这事做得好,我拍双手赞同。”

说完后,陆森真的拍起双手来。

轻脆的手掌相击声,在包厢中回荡。

王安石看到陆森这模样,气得脸才敢快扭曲了。

他真的后悔自己居然鬼迷心窍,同意了陆森请他吃喝这事。

但王安石毕竟也不是普通的文官,心性虽傲,现在却也有城府了。

他哼了声:“我被贬官流放之事,包学士确实是主因,但陆真人你可是诱因!”

“这话怎说?”陆森很好奇。

他可不知道包拯被自己几句话说得人生观有所改变的事情。

当下王安石便把这事说了。

陆森听完后,再次鼓起掌来:“好好好,这样子我心情也舒服多了。”

“哼。”王安石不爽地吐了口气。

随后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便散了。

毕竟他们两人也算是不太对付的,能说什么!

临走前,陆森对着王安石说道:“你很聪明,也很有能力,但越是这样,你就越让我觉得可怕。为了自己心中那点所谓的文官尊严,强硬接管大军指挥权,使十几万士卒死亡,差点把整个西北防线毁掉,若是你知道错了还好说,但我看你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所以呢?”王安石眯看着陆森。

“没有所以,”陆森站在门口,摇摇头说道:“不过我相信琼州的环境,会让你有所改变的。”

王安石沉默不语。

此时的琼州,在文官的眼里,就是人间地狱。

能活着回来的官员,都是真正的猛人。

其实王安石希望陆森能给自己一瓶蜂蜜的。当身体舒服了就抿上一小口,估计能让自己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可以做到在适应琼州气候之前,不会随意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