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一回?”

长孙无忌将手里的卷宗向桌上随手一掷:“那又如何。”

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喜怒。

“国公,自前次谋逆案,名单所录之人都已逐一清除,只有这苏大为有些蹊跷。”

一名灰衣人单膝跪在长孙无忌面前。

长孙无忌两眼微闭,手指在桌上,在方才的卷宗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来听听。”

“喏。”

灰衣人抱拳道:“经查,苏大为父亲名叫苏三郎,原是长安县的不良帅,为人正直,在长安县口碑不差。

贞观十七年,他应朝散大夫王玄策征辟,随李义表出使天竺;贞观二十一年,他再次应征,随王玄策出使天竺,但是这一次却没再回来。”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

灰衣人继续道:“这苏大为之前是走了苏三郎留下的关系,做了不良人,但后来大病一场,醒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突然开灵成了异人,而且颇有手腕,现为长安县不良人副帅。

在永徽元年陛下遇刺那次,苏大为亦在场,并且曾出手相助。

奇怪的是,他当时对陛下……颇有些不敬。”

“嗯?”

长孙无忌眯起的眼睛张开,里面闪过一抹厉芒:“说下去。”

“之后在大理寺查行刺犯人时,因怀疑他有嫌疑,曾将他抓入狱中,后来,此人借着长安狱大火,居然越狱而逃。”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插话道:“去年李恪和房遗爱的案子,我记得长安狱也曾失火。”

“对,当时也是这个苏大为,因查谋反案时他的行止可疑,被投入狱中审问,但是长安狱再次失火后,他与狱中牢头林大郎一起失踪。

待房遗爱案了结,此人得陛下口谕,继续做他的不良帅,而林大郎,目前仍在通缉。”

咚咚!

长孙无忌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却没有开口。

灰衣人想了想又道:“不久前,万年宫之事,幸得他与玄武门将薛礼,一齐冲入殿中,冒死将陛下救出,所以这次陛下专程召他与薛礼入宫。”

这话说完,灰衣人便住口了。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一束光,从半开的窗透进来。

光中,有微尘在飞舞。

长孙无忌盯着光,良久才道:“不过一粒微尘罢了。”

“国公说得是。”

“还有别的吗?”

“哦对了,这苏大为重病险死,大好后,不但成为异人,而且善于经营,听闻西市鲸油灯便是他的生意,而且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居然拉了尉迟宝琳和苏庆节、程处嗣等人参与,据说李客师和安文生,也与他有些关系。”

长孙无忌依然没说话,但是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长安县的公交署听说也是他的主意,最近宫里在用的摇凳、牙刷,也全是他弄出来的,还有……此人对长安县三教九流颇为熟悉,之前丰邑坊……”

长孙无忌挥了挥手,灰衣人便住嘴了。

停了半刻,长孙无忌幽幽的道:“我不喜欢这个人。”

灰衣人双手抱拳,眼中亮了一下。

只听得长孙无忌继续道:“这个人太复杂,与陛下也走得太近……查查他,挖挖他身后,有什么人,有什么把柄。”

“喏。”

灰衣人双手抱拳,倒退着出去。

长孙无忌站起身,在空无一人的屋中,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走在一人高的铜镜前。

对着镜中那个模糊的自己,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喃喃道:“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惧。”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道不足二三。”

躺在摇椅上,高大龙摸着自己的肚皮,看着漫天的星空,突然说出句很有哲理的话。

端着酒杯的苏大为没好气的一脚过去:“你起开,让我躺会。”

“阿弥,这凳子我先坐的。”

“贼你妈,这摇椅是从我家搬来的。”

苏大为没好气的把酒塞给他:“拿着。”

“那边有凳子。”

高大龙接过酒,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阿弥,我拿了胡凳来。”

高大虎手里提着两个胡凳,一左一右的放下。

“小桑呢?”

“在厨间张罗吃食,你不知道,小桑的炙羊肉乃是一绝。”

“真的?哪天我也露一手,其实我擅长烧烤。”

“什么?”

高大虎听得有点懵。

苏大为却没有跟他说下去,而是转向高大龙:“大龙,你知道我的来意吧?”

“来喝酒?”

“滚,老子家里有酒,不缺你这口。”

“为生意的事?”高大龙懒洋洋的躺着椅子,手里拿着蒲扇,一脸享受。

“屁话,我来当然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