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皇爷拳拳爱子之心,怕殿下一个人冷清孤单,才专程给殿下挑伴当。”刘瑾小心翼翼地说道。

寿哥眉毛一挑,道:“孤身边还缺了人不成?不是还有大伴,有张会、周时他们这些人,宫外还有沈瑞、何泰之他们呢……”

刘瑾道:“张侍卫、周侍卫他们是勋贵家少爷,即便对殿下忠心,也难免家族牵绊;沈公子、何公子是书香门第子弟,一肚子翰墨,想的又多了些。皇爷想来也怕殿下吃亏,才这般苦心。”

听听这话,满是忠心。

寿哥的脸却耷拉下来。

是了,每每自己有什么懊恼,都是刘瑾在耳边“忠心”劝诫,却是“劝”的他对父母长辈越发心生逆反。

可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即便传到御前,也是能入耳的。

寿哥虽为东宫之主,可毕竟年幼,宫里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皇帝。

皇帝既知晓刘瑾的忠心稳重,自是越发倚重他。刘瑾虽不是最早到东宫身边侍奉,可能将其他人都挤下去,成为东宫身边第一人,要说没有皇帝的支持根本不可能。

寿哥早先压根就没想过这些,只当刘瑾最是合心知趣,对他的话也多是信服。若非杨廷和私下提点,寿哥就没有怀疑过身边人。

如今这种被愚弄在他人手心上的耻辱感,让寿哥分外羞怒。

不过宫里长大的孩子,再天真也有几个心眼子。寿哥倒是没有立时发作,只是细细思量刘瑾话中之意。

刘瑾的话虽隐有挑拨之意,可不无道理。

张会、周时他们这些锦衣卫侍卫,身为尊贵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确很难脱开家族牵绊。即便是对皇家忠心,也不会影响他们家族姻亲利益。文官因是科举出身,一身荣华都在科举仕途,对于朝廷皇上反而能更忠心些。可随着累世为宦,文官之间也渐成一张人情大网。

相对于文官武将子弟,选那些贫寒人家出身的内侍养子养孙,就没有利益牵绊了吗?

寿哥心中讥笑几声,神色倒是缓和许多。

这十几年来,想要往他身边凑的人还少了?就算皇上的确是爱子之心,可在宫里这些大太监眼中,未尝不是争权夺利的好时机。

寿哥是未来天子,真要做了他的伴读伴当,以后一份前程是跑不了的。

内侍是阉人,除了外放做镇守太监,只能内廷行走;那些内侍养子养孙却不是阉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只要入了未来天子的眼缘,一切皆有可能。

寿哥堂堂太子,哪里能看得上那些为了钱财富贵舍了血缘亲人、甘为阉人之后的庶民之子?

不过他将厌恶掩住,反而露出几分趣味来,道:“大伴说的正是,人皆有私心,张会、周时他们虽平素里虽恭敬,可身后牵扯太多;沈瑞、何泰之他们如今是不知孤身份才能不涉及利益,要是知晓孤身份,难免生出其他心思出来……倒是父皇挑的人选,都是宫里各处太监教导出来的,忠心是不用说的,与外朝也无牵扯。孤倒是要好好看一看,说不得真有孤未来的臂膀在里头……”说话之间,神色间还露出几分期待与向往,眼角余光,却在留心刘瑾。

刘瑾神色果然一僵,不过迅速调整过来,道:“不知哪个小子有福,能入了殿下的眼……”

寿哥满是期待道:“知子莫若父,既是父皇特意使人去选的,定是个个都是好的……”

刘瑾神色越发僵硬,却是生生挤出笑来道:“殿下这般想就好了……虽说皇爷有些不放心殿下,可到底是爱子之心……”

寿哥已经收回视线,心中轻松许多。有刘瑾在,其他的事情该不用他费心。他这个大伴,幼时入宫,也是三沉三浮的人物,曾经犯下死罪,还能逃过一劫后,被安置到东宫来。以犯阉身份,将东宫老人都排挤得让了一席之地,得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两人的信任与器重,可不是一般人物。

不管这挑选内侍养子给他做玩伴儿是谁的主意,寿哥都不想受这份“好意”。宫里内侍多,他身边本就阉人环绕,要是再来一批与阉人利益一体的,又要隔绝他与张会、周时等人的亲近,那他这个太子就要成为阉人手中的木偶了

转眼,过了半月。

搅合得紫禁城里暗潮涌动的给东宫选伴读事件,终于落下帷幕。不仅那些四方走动、想要送养子养孙的大太监百忙一场,那些没有养子、养孙在外头,却有不少小徒弟小徒孙的太监少监也算计落空。

东宫依旧是旧格局,殿下身边并没有添新人。

倒是之前被择选的那几个太监养子,被东厂查到不检点处,引得皇上大怒,连那几个便宜太监老爹老祖也吃了挂落。

寿哥心愿得偿,却并不觉得欢快,反而心惊。他虽早就听说过太监弄权之事,也知道刘瑾在宫里有不少关系,可也没想到他能将事情处理的这样于净利索,连皇帝都被蒙在鼓中。要知道,刘瑾如今连太监都不是,只虚挂着少监之职。

勋贵人家联络有亲,宗族姻亲形成关系网;文官之间则凭着同年、同乡、同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