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台前,有大纛六杆,竖在中央的黄旗最为高大显眼。

“沈郎,那是代表大军主帅的黄旗,乃是五色旗之主,另外四色旗以定方位号令。”

听着李嗣业的讲解,沈光想到了高仙芝后来送他的李卫公兵法里那段原话,“诸军将五旗,各准方色:赤,南方,火;白,西方,金;皂,北方,水;碧,东方,木;黄,中央,土。”

“土既不动,用为四旗之主,而大将行动,持此黄旗於前立。如东西南北有贼,各随方色举旗,当方面兵急须装束。旗向前亚,方面兵急须进;旗正竖,即住;卧,即回。审细看大将军所举之旗,须依节度。”

“沈郎果然是花了心思,竟然将兵法背得如此熟稔,某不及也。”

李嗣业拊掌笑道,沈郎果然志向不小,不会甘于做个区区冲锋陷阵的将校,像他自己这么多年仗打下来,照道理早该把兵法倒背如流,可却偏偏记不了太多。

即便是行军打仗要布阵,他也大都交给来瑱来做,所以都护骂他是一辈子的厮杀汉,怕是难以善终。

鼓声既响,诸军行起!

沈光知道,大唐军队的军阵是一套极为复杂精密的系统,也只有脱产训练的职业士兵才能玩得转,就像他手下那些汉儿虽说武艺练得不差,可是如何通过鼓声和角声以及旗帜挥动的旗语来前后进退,那就需要经年累月的训练来形成本能。

边上那些豪酋和大臣们这时候已经看得呆了,焉耆国上下兵马虽说加起来也能拉出五千众随大唐天兵出征,可和眼下令行禁止的唐军耶耶们相比,那就是群彻头彻尾的乌合之众。

军阵之中,一通鼓声后,五千唐军已经完成队形从密集到散开的过程,沈光居高临下,看着那犹如一朵朵花蕊盛开绽放的队伍变化,虽说没法和后世那近乎克隆人般的军队相比,可是因为身披甲胄刀枪,再加上又是刚刚挟胜而归,那股铁血肃杀之气仍旧让人心神激荡。

鼓声再起,诸队的唐军里枪旗并举,然后整座军阵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步兵阵列的整齐踏地声丝毫不亚于骑兵冲击时的那股气势,起码面对着前方缓慢逼近的唐军,那些原地站立的豪酋兵马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要不是知道今日这些唐军耶耶们只是列阵演武给他们看,有些胆小的甚至都想着逃跑了。

鼓声中,旗帜挥舞,当军阵再次停下时,弓弩手们已然出阵,开弦上箭,而军阵中也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

“呜呼!呜呼!呜呼!”

山呼海啸般的巨大声浪在旷野里回荡,沈光知道这是大唐军队的喝战声,就像秦军们高呼的,“风,风,风,大风!”那般。

鼓声不休,战吼不停。

沈光眼角余光已能看到边上那些豪酋里不少人都吓得面如土色,因为大唐军阵赫然摆出的战斗阵型估摸着让他们想到了最可怕的场面。

将台上,二十四面金鼓擂动的鼓点声忽地停了下来,接着军中五千将士忽地停止了,“呜呼!”的喝声,在短短停顿刹那后,更大更猛烈的声响从军阵中爆鸣而响。

“杀!”

弩箭弓矢顷刻间随着机括声和弓弦嗡鸣声倾泻而出,密集射出的箭雨,刹那间如同黑压压的蝗群落向那些豪酋联军的阵前。

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锋利的箭矢不断插在了距离他们不到五十步的干燥沙土中,列阵在最前方的士兵中有人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他们在地方上虽然是自家大郎手下横行霸道的爪牙恶犬,可最多就是欺负那些连反抗都不敢的平民百姓,遇到那些使用骨箭的葛逻禄牧民尚且惧怕,如今骤然见到唐军耶耶的强弓劲弩,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唐军耶耶们不是要杀了咱们吧!”

不知是哪个起了话头,原本惊惧不已的联军前方,士兵们越发地恐慌起来,而这时候观阵的高台上,那些豪酋更是面色苍白,有一个算一个地全都是死死攥着腰里的刀柄,惊恐不已地盯着和他们那位大王站在一块的大唐李将军。

“不会是真要把咱们一网打尽吧!”

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停顿的大唐军阵随着落地的箭矢,和复又响起的鼓声,杀声再起,这一次没有弓弩齐发,仅仅是诸队士兵挺枪冲杀,就彻底把对面的豪酋联军给吓到崩溃了。

“快逃啊!唐军耶耶杀过来了!”

凄惨的嚎叫声响起来,随着前军的士兵四散奔逃,排列在后方早就被搅得心惊胆战的中军和后军也顺势崩了,就像是浪头打在了礁石上,瞬间崩得四分五裂,溅随成漫天水花。

步兵冲锋的唐军士兵仅仅冲出百步,来瑱就让人停下鼓声,鸣金收兵,这些豪酋联军何止是乌合之众,这不过是平时教旗法时才起了个头,这八千兵马就一哄而散,要是哪天都护府真的征用这些属国军队上了战场,这怕是不但帮不了忙,还只会拖累唐军。

不但来瑱脸色发黑,远处的观阵高台上,李嗣业同样面色不快地看向那些讪讪收刀的豪酋们,就在刚才军阵发动步兵冲锋的时候,这群鸟人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