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沈郎君。”

高府后宅的某处院落里,七条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雄壮大汉站成一排,见到沈光时拱手为礼,他们喊话时有些较劲的意思在,比谁的嗓门更大,听得沈光耳朵都疼了疼。

“诸位不必多礼。”

沈光看着高仙芝派来的军汉们,开口说道,然后让乐人们抬出了吹金,让这七条壮汉一一试吹,结果高仙芝果然没有诓他,这七条壮汉都是中气十足,能将那吹金吹出十二分响来。

“某这儿只需两人,你们谁愿意留下来。”

沈光一时间难以取舍,他又和这些大汉不熟,只能让他们自荐,结果没想到他话尚未说完,这七条大汉便争先恐后地喊道,“某愿意!”“某也愿意!”竟是没一个人愿意退出。

“郎君不必为难,我等既然都想留下,那便自己决出个胜负来。”

七条大汉里有聪明的看到沈光神色为难,于是便主动开口道,接着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正该如此,郎君且在边上看着就是。”

七条大汉决定按照军中的方式决出留下的两人名额,沈光还是头回见到这些军中好汉们以相扑定输赢,于是自是在边上津津有味地观看起来,就连那些乐人们也围了过来。

见到四周观看的乐人里不乏生得好看的小娘子,这些军中大汉们越发兴奋起来,彼此划拳,定出那轮空的一人后,前两个比的便迫不及待地脱了衣服,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

旁边自有熟稔这相扑规矩的高府奴仆在草地上划了大圈,沈光在边上看着那些乐人里的小娘子们盯着那两个最后脱得只剩下兜裆裤的军汉,脸上毫无羞怯,反倒是和其余乐工们高喊助威,也不禁感叹我大唐的风气就是开放。

军中相扑角抵蔚为风行,高仙芝平时在军中更是喜欢观看手下的勇士比试技艺,因此今日来的七条大汉也都是此中高手,两人甫一上场,便凶悍地扑在一起,肌肉和肌肉的碰撞声砰砰作响,看得沈光都目不转睛起来。

两条壮汉死死地顶在一起,浑身发力,肌肉充血后如同钢铁般隆起,那种爆棚的雄性气息让人血脉贲张,四周喊得最响亮反倒是那些小娘子们,就连高家那两位小娘子都扯着喉咙大声嘶吼着。

泥土飞溅,两条壮汉互相角力,技巧也不相上下,最后竟是左右原地转了好几圈,也没能将对方摔倒,反倒是那铁犁似的双脚将草地破坏得一塌糊涂。

“分!”

边上有军汉上前分开二人,示意他们重新比试,这回两人分开后,再次蓄势后疯狂地撞击在一起,这回终于有了些差距,其中一人被撞得打了个趔趄,然后被对手抓住机会掀翻在地,死死的压住不能动弹。

“崔二郎胜。”

胜负分出,那输了的军汉犹自红着眼瞪着赢了的同伴,满脸的不服,不过也只能退到边上,将场地交给第二对上场的同伴。

沈光从没有想过这相扑能如此好看,以至于他最后都被吸引进去,这时候的相扑没太多的规矩,就是将对手摔出圈或者摔倒在地不能反抗,对抗之激烈远超他的想象。

三轮过罢,第一轮胜出的崔二郎,和那轮空的军汉下圈肉搏在一块,就好像两头巨兽翻滚,看得人目不暇接,沈光亦是随着周围的气氛高喊起来,“摔他,摔他!”

最终还是崔二郎胜出,不过他身上也满是血淋淋的印子和淤青,但是满脸得色,丝毫不以为意,而另外一轮胜出的则是名唤做仲小乙的军汉。

“见过郎君。”

比试胜出后的崔二郎和仲小乙在沈光面前颇为恭敬,浑没有先前比试时的狂野桀骜。

“两位既然胜出,今后每日上午过来就是。”

让老管事领着两人下去先处理身上的伤口后,沈光看向情绪仍旧有些亢奋的乐人们道,“从今日开始,便要开始合奏,你们谁若是出了差错,某可不会给他留颜面。”

看着向来温和的沈光突然间变得严厉,乐人们顿时都心神为之一凛,然后那股轻浮的欢快气息瞬间消散,都是各自捧着乐器齐齐看向沈光,等着他发号施令。

自从圣人于本朝废十部伎,另设坐部伎和立部伎后,便风行于天下。不过对于沈光来说,他依然习惯使用他习惯的乐队编组,同时用他熟悉的方式来指挥乐队演奏。

让乐工们分门别类地或站立或坐好,沈光开始指挥乐工们合奏三首已经练熟的组曲,《水龙吟》、《象王行》、《九州同》来,这三首曲子他和乐工们磨了大半个月,将曲子在时间上加长并且在细节部分做了修改。

当换上干净衣服的崔二郎和仲小乙回来时,正听到《象王行》的后半段,原本还只是为了都护口中的重赏而来的两人顿时被那股排山倒海的煌煌乐声所吸引,恨不得拔出腰间长刀随之起舞,等到剩下那首《九州同》也听完,两人再看向沈光时,已是心悦诚服。

他们本以为这位郎君所制乐曲也是那种叫人昏昏欲睡的靡靡之音,可是没想到乐声响起,扑面而来的却是铁马金戈、冰河入梦,叫人只觉得浑身热